撰文/孟會緣
編輯/溫之周
“寫作是通向未來影響力的決定性因素,是為自己打造個人品牌的最好方式,是一種高效社交,更是一種很好的第二職業(yè),因為它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,不分男女老少。”——頗為魔幻的是,當靠知識付費起家的羅振宇還在為強調寫作的重要性而振臂高呼時,另一群極具商業(yè)眼光的人已經(jīng)看到了寫作變現(xiàn)“真正”的價值所在。
從零基礎小白進化到高級寫手需要做什么?花幾千塊錢報個寫作變現(xiàn)培訓班就行。在寫作變現(xiàn)培訓班口中,“每天在家里看看書就可以寫成文章”、“寫文章可以帶來比主業(yè)還要多的收入”、“有非常系統(tǒng)的學習方法專門針對小白”……重重話術的包裝下,寫作變成了一個門檻低、時間自由、兼職接單也能收入不菲的職業(yè)。
但一個前期沒有任何閱讀積累,也沒有任何專業(yè)特長的新手,真能在培訓班短短幾十天月的教導下,就變成讓人心甘情愿為之買單的寫手嗎?
在社交平臺上看到有關寫作變現(xiàn)的廣告時,平時在公司負責后勤工作的張瑞可立馬來了興趣,“我現(xiàn)在這個工作崗位晉升空間有限,但又沒勇氣辭職另找,如果真像廣告里說的這是個小白都能上手的副業(yè),那可真是兩全其美的大好事了。”
張瑞可發(fā)現(xiàn),寫作變現(xiàn)訓練營背后的主體除了市面上大大小小的培訓機構,還有對文稿內容有需求的那些平臺,而廣告宣傳內容基本都是能帶領零基礎學員走上用寫作當副業(yè)賺錢的道路,“那這就有點分不清到底選哪個要好一點了,所幸這些培訓班設置了免費的公開課,我各選了一個,都體驗了一下。”
首先是知乎的零基礎寫作訓練營,按照其廣告語,“寫作賺錢不需要什么學歷,甚至不需要你有多好的文筆,每個月投入的精力和實際看到的數(shù)字也是成正比的”。3天0元試聽課,由知乎鹽選專欄制作人擔任講師,主要教導學員如何套用爆款文章的文能公式寫出自己的故事。
但是,從“小白也能月入過萬的讀書寫作變現(xiàn)法”,到“1堂課教你寫出好故事”,再到“如何打造個人IP提高變現(xiàn)天花板”,跟完3天全部課程的張瑞可對此唯一的感受卻是,“這是平臺在為自己的專欄篩選寫作人才吧。”
張瑞可覺得,提到當下寫作市場的實際需求、老師授課時為學員講解的案例、課后練習的作業(yè)是知乎上真實的需求訂單……方方面面的課程內容都圍繞著知乎平臺,“完全就是在向大家科普知乎需要什么,我們該怎么有針對性地供稿了?!?/span>
然后是看起來內容更加豐富的十方教育5天寫作體驗營?!艾F(xiàn)在很多讀書平臺都在大量征稿,只要你認真寫不愁沒地方投,”正如這句廣告語,較之主要專注于自身的知乎,張瑞可從后者了解到的投稿方式更多、平臺選擇面也更大,“像是朋友圈、小紅書的短文案,微頭條、抖音上的推書稿,今日頭條、公眾號的熱點文章,光聽著就讓人心潮澎湃了?!?/span>
當然,或許是受制于上課時間的短暫,十方教育的老師在講課時也采用了和知乎差不多的方式,基本都是根據(jù)訂單具體的內容需求和文體模式展開,挑選那些中單或優(yōu)秀的文章,為學員一一拆解出標題、開頭、結尾等部分的具體寫法。
“相當于直接給大家提供一個萬能的寫作模板,到時候只需要根據(jù)商單的不同內容進行對應調整就可以了?!甭犕晁械脑嚶犝n后,張瑞可覺得這些培訓班教的其實不是通用的寫作技巧,而是針對市場上某一類商單的具體寫作方式。
那么關鍵的問題來了,市場需求其實并不固定,就像前幾年盛行一時的推書稿、這兩年異軍突起的劇本殺,要是市場風向發(fā)生轉變,那些熟悉某些流行文體寫法的寫手,換一種新的文體風格他還能很快適應并寫出來嗎?那些套用萬能模板寫出來的文章,能避免出現(xiàn)同質化問題成功脫穎而出嗎?
不過,試聽課的課程內容設置有限,后續(xù)高達好幾千的正式課說不定才是寫作變現(xiàn)的“正菜”。帶著張瑞可的種種困惑,鋅刻度也向相關人員咨詢了高階課程的內容。
具體來看,知乎寫作新人培養(yǎng)計劃和商業(yè)文章聯(lián)報課的報班價格是2380元,包括8周寫作訓練、8周寫作課專業(yè)培訓、8周全程助教伴學、每周直播店鋪、4次作業(yè)實操練習、1對1作業(yè)點評、了解知乎內部權益扶持、課程回聽,以及永久改稿服務。變現(xiàn)渠道除了知乎內部鹽選欄目之外,還有“電影工廠”、“故事”、“職業(yè)與情感”等外部渠道。
知乎課表
而十方教育60天人生寫作變現(xiàn)實戰(zhàn)營的報班價更高一些,為3889元,包括70節(jié)寫作視頻課、8節(jié)大咖直播課+答疑、60天商單練習以及寫作教練1對1改稿、個人品牌變現(xiàn)等,能為荔枝微課、米讀小說、閱文集團、優(yōu)酷、百家號等多個投稿渠道。據(jù)稱,其還有一個專門的接單廣場,哪怕在結營后也能讓學員持續(xù)接單。
看起來,不管是作為教育機構的十方教育,還是有商單需求的投稿平臺知乎,都是投稿渠道多多、變現(xiàn)“實力”非凡,對那些渴望通過寫作實現(xiàn)增收的人而言,無疑意味著加倍的誘惑。但鋅刻度在黑貓投訴上搜索發(fā)現(xiàn),關于寫作變現(xiàn)這件事,已經(jīng)有用戶看到了其中的問題。
“知乎寫作新人培養(yǎng)計劃,宣傳承諾的幫改幫投服務,并未在兩周內達成,并且一拖再拖,宣傳內容與實際內容嚴重不符。看了幾節(jié)課程,教學質量太差,跟所謂的干貨毫無相關,根本看不下去,講的亂七八糟,直播答疑也刻意回避我的問題。”
“蘭心書院讀書變現(xiàn)營,體驗課一個小時,錄播課最長30分鐘,有的只有十幾分鐘,答疑課也是先錄好的,說是答疑根本文不對題,內容質量大打折扣,同時所謂的1對1輔導完全是子虛烏有,老師講零基礎的寫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,對零基礎、退休的我而言就是鴨子聽雷,聽了幾堂課作業(yè)寫著也費勁。”
部分學員的投訴和反饋之外,姑且先不評判培訓班教學質量的好壞,以及課程對學員寫作能力具有什么樣的作用,為公眾號供稿原創(chuàng)內容多年的資深寫手馮黎告訴鋅刻度,學員們最關注的寫作變現(xiàn)問題,根本就沒有培訓班說得這么容易,“決定能否變現(xiàn)的從來都不是作者的能力,而是市場的實際供稿需求。像我之所以能拿到公眾號的稿費,并不一定是我比別人寫得更好,而是我能接到這些公眾號的稿單?!?/span>
“寫作基礎固然也很重要,但要是沒有長期有穩(wěn)定需求的甲方,你寫出來的稿子賣給誰呢?”從這個角度講,固然十方教育等培訓機構向學員展示了多個接單渠道,實際卻難以讓學員實現(xiàn)長久的接單變現(xiàn),只是“不愁沒地方投”罷了,“微信讀書、樊登讀書會、一書一課……其實很多需求大、稿費高的平臺,投稿渠道在網(wǎng)上都是公開的,只要你去找了投就行,根本就談不上是培訓班的特有優(yōu)勢。”
馮黎認為,知乎這一類長期具有稿單需求的平臺,好像對學員來說,通過平臺的培訓班學習再接單更加穩(wěn)定和可靠,但辦培訓班這個舉動對平臺而言,似乎更像是想要從報名學員里“淘金”,為自己挖掘出優(yōu)質寫手,培養(yǎng)自己的內容班底?!盀閷W員設置的那些福利,比如優(yōu)秀學員簽約知乎教育MCN、為3級及以上賬號越級開通5級帶貨權限,培養(yǎng)自己人的傾向性還是挺明顯的?!倍@對學員無疑意味著更加嚴格的篩選機制。
“把寫作當成副業(yè)還能月入過萬的人,我相信是有的,但小白就別做這個夢了?!瘪T黎感嘆,中單注定是個小概率事件,“寫作從來都不是沒有門檻的事情?!?/span>
“你們買課了嗎?我覺得幫助不大。”
“寫作其實就是閱讀和寫,都是可以自己學的?!?/span>
在和幾位寫作公開課學員私下建立的交流群里,張瑞可和大家達成了一致意見,“公開課聽聽就行了,幾千塊的正式課真沒必要?!?/span>
做出這樣的決定無可厚非。一個非常簡單的邏輯,如果“張瑞可們”報班了,那他們需要率先付出兩、三千元的學費,而能否依靠所學到的寫作知識再把學費賺回來就不一定了。換句話說,“寫作還沒有變現(xiàn),教寫作的先變了現(xiàn)?!?/span>
這其實并不鮮見,從短視頻直播培訓班、影視后期培訓班,到心理咨詢師培訓班、原畫插畫培訓班,再到UI設計培訓班、跨境電商培訓班、理財培訓班,近幾年間不斷有用戶投入培訓班的懷抱。
黑貓投訴等平臺上的用戶發(fā)帖投訴無一不在證明,只要是帶著“速成”、“變現(xiàn)”、“副業(yè)”等標簽和元素的培訓班,總能引起渴望迅速賺錢的學員們注意,而他們?yōu)椤凹寄苤R”買單的樣子,像極了一茬又一茬待割的“韭菜”。
關于技能培訓班的用戶投訴
在百度百科上,“知識付費”的定義是:知識的接收者為所閱覽知識付出資金的現(xiàn)象。比起善于利用“知識付費”風口,通過“技能培訓”提前實現(xiàn)暴富夢想的培訓班,在這個賽道上更早入場的玩家要凄慘得多。
曾經(jīng)販賣知識付費的那幫人,如在2022開年就遭遇不順的羅振宇。據(jù)相關媒體報道,因為疫情可能造成影響,羅振宇2022年“時間的朋友”跨年演講取消觀眾進場,而是改為線上直播。依照此前的門票收入來計算,羅振宇的損失大約在千萬元左右。
進場多時的付費平臺,如不久前否認了裁員傳聞的知乎。其表示,視頻是知乎內容生態(tài)不可或缺的部分,2022年會在視頻領域持續(xù)發(fā)力,不斷改進。外界不免從中感受到賺錢的迫切與壓力。
在“知識付費”成為互聯(lián)網(wǎng)行業(yè)的熱門領域,一眾玩家的探索帶來了多種變現(xiàn)路徑,如小紅書或知乎好物類的測評種草文、拆書稿、短視頻腳本、劇本殺劇本等過后,一種堪稱奇異的現(xiàn)象出現(xiàn)了——轉手將各種渠道和變現(xiàn)方式作為攬客殺手锏的培訓班,竟然還真的蹭上了“風口”。
畢竟,培訓班也確實撓到了學員們的“癢處”:就業(yè)環(huán)境不佳讓上班族充滿了危機感,甚至由于工作福利待遇的降低,找一份能賺錢的副業(yè)也變得合情合理;生活壓力的重擔讓寶媽、退休人士喘不過氣,但受自身現(xiàn)實條件所限,找一份輕松無門檻的工作變得應時應景。
各種速成式“技能知識”俘獲了學員的心,不過現(xiàn)實終將教他們做人。培訓班走“彎路”賺到了錢,“知識付費”風口卻還沒有找到真正的下一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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